晚明思潮（增訂版）

再版序
自 序
第一章 克己復禮的路向——晚明思潮的再考察
第二章 羅近溪與晚明王學的發展
第三章 攝道歸佛的儒者：焦
第四章 死生情切：袁中郎的佛教與文學
第五章 超凡入聖：袁小修的山水游記
第六章 位在聖凡之間的清言小品
第七章 公安派文論與李贄的童心說
第八章 馮夢龍的春秋學
第九章 儒學經世的問題：以顏元為例
第十章 經學、復古、博雅及其他
第十一章 黃宗羲與道教
第十二章 南北曲爭霸記
附錄一 腐儒、白丁、酸秀才
——晚明笑談里的讀書人
附錄二 游人記游
——晚明小品游記
附錄三 晚明畸儒傅青主

本書所論之晚明思潮，系以所謂「泰州學派」及「公安派」為主。這當然不能涵括整個晚明，但現今我們假若尚不打算再寫一冊《明儒學案》，便只能采取這種辦法，挑選一些晚明思潮中值得討論的問題，以見思潮之動向。

選擇晚明，並且選擇晚明某些問題來討論，自有我特殊的考慮。我之為學，以創構一中國文化史學的規模自期，欲通古今之變，以究天人之際，而有以處理當代之文化危機也。此亦我不滿於劉知幾、章實齋之故。

因欲通古今之變，所以我的研究較關注文化變遷的時代與問題，歷年撰述，主要即在揭明確規定中國歷史上幾個重要的變遷時段，如春秋戰國、漢魏之際、唐宋之際、明清之際、清末民初以及當代的社會變遷和文化狀況。除了碩士論文《孔穎達與周易正義研究》籀論漢魏南北朝經學發展。博士論文《江西詩社宗派研究》探討唐宋文化變遷之外，我在淡江大學主持社會與文化研府會，先後舉辦過「晚唐的社會與文化」、「晚明思潮與社會變動」、「晚明文學與文化變遷」等場次；菩薩在擔任中國古典文學研究會理事長時期，主辦過五四運動的研討會等等。長期努力想將學術活動和我個人的文化關懷結合起來，希望推動一些研究風氣、激發一些研究成果。

如何認定這幾個時代是值得重視的文化變遷時期，自有我一整套觀念與方法；每個時代處理之方法與其存在之問題亦不相同，另詳我《思想與文化》等書，此不具述，茲僅專論晚明。

從前，周作人曾認為明末的文學，是民國五四新文學運動的來源，並說：「假如從現代胡適之先生的主張里面，減去他受到的西洋的影響，那便是公安派的思想和主張了。」（《中國新文學的源流》，四十三頁）

這個說法，頗能透顯晚明思潮與現代社會文化間的關聯。五四新文學運動，乃是一個新文化運動，它既從晚明文學中得到滋養，又從王陽明到黃宗羲、顏元、閻若璩、胡渭的學術發展中，發現了「反玄學的革命」之路，攻擊宋明理學、批判吃人的禮教。於是，在學問上注重比較實際的考證之學，形成了胡適、顧頡剛及後來中央研究院所代表的史料考據學風；在思想上則排斥玄學，重估反傳統的英雄，對李卓吾、金聖嘆等，深為景慕；在文學上，又歌頌晚明的浪漫與反擬古，直接以晚明小品等作為新文學的祖宗，說：「晚明與五四時代的新文學運動，精神完全相同」（劉大傑《中國文學發展史》）。

晚明，是個社會文化劇烈變動的時代，五四時期也是。相孚相應，實乃理所必至。何況，汲古以更新，又是文化史上的常例，此舉原不足為奇。

不過，五四新文化運動的狂，迅即接之以馬克思思想的輸入，於三○年代激發了社會史研究的熱潮。晚明這ˉ段時期的歷史與社會文化，因涉及「近代史之分期」、「農民戰爭」、「資本主義萌芽」諸問題，遂很自然地也成為研究的重點。論者不再像早期那樣集中於個人與流派，或思想與文學之類「上層結構」的問題，而是企圖透過生產關系、階級矛盾來分析社會，解說思想和文學的轉變。例如資本主義萌芽、市民社會形成、印刷事業發達、群眾文學興起、商人地位提高等，都是解釋晚明社會與文化時常用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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