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寂寞在黑夜靠岸

【當寂寞在黑夜靠岸】──給美人魚
 
誰可以用青銅為大海塑像？
誰在濁浪之中向藍色靠岸？
誰又為潮流貼上鱗片；卸下了
鰓……（妳曾用它呼吸嗎？
被水濾過的氧，是不是比較甜？）
 
天空　空空地　空在那裡
但又沒有一朵雲想要離開
她們學妳踮起腳尖走路
不用半天就痛出了夕陽
讓血紅色　寂寞地
沉入更幽深的海底
 
當海溝的深度深到了乳溝
我知道　每一步都是刺痛
王子不喜歡妳的腳，凡醫美
添加上去的──便失去了
大海的蔚藍
 
不想截彎取直
那片蜿蜒的蔚藍，就是要
陪妳繞過大舌灣
就算搶到了麥克風也沒用
──當你跟海交換聲帶
雖然有濤浪　喋喋不休
海就是不說清楚
自己的深澳……
 
【河歌】
 
我想住在大河的旁邊
在妳意識的中下游
有一面小小的窗　不用打開
就可以看見　妳在上游跣足
濯髮……浣紗……漂巾……
偶爾還有　潺潺順流
遶入我耳殼的歌聲
 
在春日午后　用眼簾網盡
如魚鮮跳的　粼粼波光
就是想要住在大河的旁邊
我清醒地知道：那條河
有人命名──但我不接受……
 
難以安住　依然想望
如果可以住在大河的旁邊
我不惜折斷　所有可以上溯的
槳與沙洲上的蘆荻
在大河的旁邊　容我
癡癡傻傻的　張望
直到霞隱霧深　猶然期待
你的眼眸　不小心──
又把一桶一桶的星月
倒入水裡……
 
我想住在大河的旁邊
是的，下雨的日子
我總是特別興奮──
尤其河水暴漲……你的夢
沿著水湄漂來
我輕輕地撈起
沒有人看見
 
【覆巢】
 
雛鳥的鳴聲飛入了我的耳膜；
我的靈魂
便有了
沉重的感覺。
因為生活是一顆極難孵化的卵
等待我們用體溫爲它塗抹一層
暖暖的陽光；在這冰冷的雪夜
每一根斷落的無法再相互取暖的
鳥羽，都藏有
一片絕望的
天空
 
雛鳥的鳴聲浸濕了我的耳膜
（是的，我們總是先有了淚
上帝才遲遲為我們製造眼睛。）
我的耳朵是枯黃的樹葉
那樣無力地張掛著
悲哀的鳥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