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生老病死乃人生必經之四大歷程,沒有一個人能自外於此。而擔任沿途守護神角色者,厥為全體醫務人員。尤其是醫師們不僅在濟世活人救死扶傷中肩負著解除病痛護衛生命的神聖保健任務,且對於人類之存續繁衍、延年益壽、改善體質、再造生命更有偉大的貢獻,任何職業均不能與其相持並論,因此乃有「功同良相」之譽。夫良相治國,良醫治病,兩者均是濟世救人功在人間之普世勳業,中國人甚至自古便素有「不為良相,寧為良醫」之志氣與抱負。但醫學係一門涵蓋百科,博大精深,究天人之際而與生死攸關的嚴肅學術,有志學醫者除須秉持仁心良知信守不渝之外,尚應終生不輟不倦地追求「仁術良能」,庶幾方可稱其為當之無愧的良醫。
遠古時代人類面對災害疫癘、洪水猛獸威脅,由於缺乏現代科學之理性研究分析,而在徒然畏懼之餘,只能對種種現象妄作假設臆測,加上宗教迷信,江湖曲解,充滿邪說詐騙,將所有病恙遭遇均諉諸天譴報應,神怒鬼祟等所致。直到中古經歷悲慘之鼠疫、天花等恐怖傳染病肆虐,死人盈野,長陷於萬劫難復之黑暗時代。幸藉文藝復興之勢,醫學遂在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各種學術突飛猛進帶動下,痛定思痛地走上了科學大道,不斷推陳出新,一日千里,進展神速。
經過前賢幾世紀努力,使現代醫學不僅能克服?多惡疾疫癘,且將人類的平均壽命提高近倍,在遺傳基因圖譜探索解碼方面更有著諸多突破,抑制體內自由基與抗氧化以防老,距離達到百病消除和臻於龜齡鶴壽之目標,已是指日可待。尤其是進入二十世紀之後,器官移植整補換新,幹細胞更生再造損壞之組織,試管人工受精之胚胎孕殖,活體?存期待以後解凍救治,經由細胞培育方式複製完全相同之人造動物等,這些出神入化之科技,在臨床上和實驗上都已先後成功,從理論到實踐日新又新,人類之知識和行為確實已達人定勝天之境。
對於曾經面臨凶猛野獸之傷害,食物供應之缺乏,以及致命疾病之威脅,三大危機之「萬物之靈」類而言,在歷經長期艱困求生奮鬥之後,儘管能夠憑藉著天賦之智能,克服困難,用自製之武器與工具獵殺凶獸、馴養禽畜、開懇田園、耕耘稼穡之後,雖然解除了野獸之傷害和解?了糧食之短缺,可是對一些視而不見、觸而不覺之小小微生物以及濾過性病毒所導致之疾病,縱使先後發明了許多磺胺劑、抗生素等特效藥,加以抑殺,然而此消彼長,至今尚未能完全有效控制,達到祛病免疫目標。
看來這種「人菌之戰」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情形之下,人類所面對千變萬化之微生物戰役,可能要永遠繼續了無盡期地不斷奮戰下去。我們知道天體星辰運行必須有保持平衡之法則,不然就會碰撞焚燬。人體器官也要保持平衡和協,才不致生病,這是古代希臘、中國、及印度三大系統醫學前賢之一致見解。所以,人類雖自負為「萬物之靈」,也不能純以科學方法去破壞「生態平衡」,而使用對微小生物趕盡殺絕之手段,認為一舉消滅那些天敵之後,便可獨享於天地之間。殊不知「天道循環,生生不息」乃是自然之理,套句李白之詩:「天生我材必有用,千〔億殺〕盡還復來」,此正如俗語所說的「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微生物也是天賦的生命,既然無法盡滅,不如退而求其次地力求改善人類遺傳基因,以符合自然生態平衡之法則,增進人體抗力,並將含毒有害之微生物,去其毒害,而非純用殺茵方式,導致其不斷突變產生耐力,如此不但是無毒無害,且還可供為我用。這種與眾生「和平共存」之觀念,也將會達到古代醫學所追求的「養生卻病、延年益壽」之目標。例如,乳酸菌、酵母菌、大腸桿菌等留在體內不但不會致病尚可幫助消化,其含蛋白質及維他命還富有極大的營養與利用的價值,甚至大腸桿菌和志賀氏病毒據說竟能殺死癌細胞哩!其他如應用基因工程將細菌製造胰島素治糖尿病,以及利用去毒後的A型肉毒桿菌對乙醯膽鹼有抑制作用功能,以小劑量注射於肌肉,使末稍放鬆,作為去皺紋、治斜眼、抑痙攣等,達到臨床所要求之功效。又如失去毒性之牛痘、破傷風桿菌、及霍亂孤菌等所製成之疫苗血清,不是已成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最佳之防疫武器嗎?所以人類除了憑藉「靈性」獨霸萬物之外,還應運用「理性」來調和萬物。
處今日各種科學大鳴大放之知識爆炸時代,學術著作卷帙浩繁,以有涯之生,追無涯之知,即使皓首窮經,亦難通達洞明。尤其是醫學內涵博大精深,理論經緯萬端,若欲盡窺堂奧,殊屬易,唯有將古今中外汗牛充棟之浩瀚醫籍,綜合分析,加以「比較」,溫故知新擷取其精華,讓哲學、醫學、與科學相容並蓄,去蕪存菁,尋求中道之醫理,順乎天應乎人,使醫學更能穩步健全地發展,這便是筆者不揣淺陋撰寫本書的目的,希望能拋磚引玉,共襄盛舉。惟書中所介紹及例舉的各國傳統醫學及民俗治療,僅供?考研究,慎勿照樣畫葫蘆地遽爾據以用作臨床醫療,庶免貽誤病情。
「行萬里路,讀萬卷書。」乃是古人懸為人生最崇高之目標。筆者早年因受聘於美國海上大學行醫,有機會隨輪環遊五大洲,遍訪百餘國,萬里萍踪,早已得遂平生夙願之一。由於能?深入各地,始能蒐集許多不見經傳之民俗治療。可惜在國外移居遷徙時,大部份均已散佚,如今只能從殘存之資料中勉?整理成篇。至於讀萬卷書之壯懷,筆者自幼即有手不釋卷之品性,髫年時曾隨興博涉中外文史,後來雖生逢戰亂、時學時輟、但仍不餒不棄。尤其自從獻身醫學以返,熟讀西醫課本固是理所當然,稍有餘暇,亦偶爾旁涉中醫典籍。回憶在台大公共衛生研究所進修及紐約Sloan kettering醫學中心研究之那段時光,雖甚短暫,但由於求知若渴,日夜不休,焚膏繼晷地遍讀了館藏文獻。綜計生平所涉獵之文史醫書,半個甲子於玆,雖不敢說已超越萬卷,亦當相去不遠。
俗語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殆因筆者尚未達到此境界,故在著述過程往往會有詞窮筆澀之慨!但願能如孔子所說:「假我七十以學易,死而無憾矣!」倘使天能再假我數年,深信必能達到讀破萬卷書之古訓,俾便於有機會再版時,能夠補足言猶未盡之遺珠。苟能如是,人生至此,不但可死無遺憾,或將能如金聖嘆所謂:「不亦快哉」也!
本書粗分為「傳統篇」(文明古國傳統醫學)、「現代篇」(現代科學醫藥梗概)、「民俗篇」(世界各地民俗治療)三部份,難免會有古今中外新舊雜陳,紛沓不一,無所適從之感。但是在古典、雅俗、與現代之間遊刃,觸類旁通,不無參考價值。?當此歷時數載所撰之百萬言拙著付梓前夕,略抒所感,爰就教於先進方家。
微隱齋主一了山人蕭飄塵
公元二OO四年四月二日寫於美國洛杉磯怡心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