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你最希望上的科學課
陽明大學副教授 程樹德
猶記得小時候最喜歡看大姊的科學新書,她唸高中化學時,我才剛升上小學六年級,但卻興致勃勃地搶她的書來讀。那時化學教材還十分有趣,不但提肥皂、塑膠等各種東西的製法,也講一些化學小典故,在津津有味的翻閱中,吸收了不少知識。兩位姊姊不相信我讀得懂,便打賭說:「小子!你若看得懂,輸你十塊錢!」
後來自己上了高中,化學老本正趕上大肆改革之際,用的是美國最新CHEM制教材。據聞蘇俄首先發射人造衛星,美國人大感恐慌,急著振興科學教育。這套教材就是在那種心態下群策群力寫出來的。它刪去了應用的各種敘述,也沒了歷史掌故,只有冰冷抽象的亂度、活化能、平衡等,似乎刻意擰絞出趣味的甜汁,只留蔗渣讓學生們嚼來嚼去,反覆演練。
教科學時,非得正正經經地從第一原理開始推導嗎?非得以理論為先,讓學生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嗎?非得把所謂無關緊要的掌故、軼事、錯誤、爭執排除得一乾二淨嗎?非得刪掉應用實例以示範純粹抽象嗎?
古代學校教育不如今日之普遍,能上私墊的小孩只是少數。忠孝仁愛的基本社會道德教育,常靠說書人達成。他們用曲折的故事,吸引住大人小孩,同時讓「封神榜」、「三個演義」或「東周列國誌」中的德行典範,薰陶入人心。
其實科學不該變成枯燥的教條,更不該僅是升學及就業的敲門磚。西方近代科學從十五世紀漸興,以觀念的革新及建立實驗方法為首要精神。這是掙脫宗教束縛的一項武器,自然也與當時權威所在的羅馬教廷及各地教會發生衝突,造就許多故事。
著名的布魯諾事件(Giordano Bruno)便一向被學者所追憶。他原是不勒斯多明尼加教會的教士,但讀了荷蘭人文主義學家以拉司馬斯(Desiderius Erasmus, C.1466-1536)的著作後,便有了批評精神,不但在宗教教義上有異議,也提倡哥白尼的「日心說」。
他這種口無遮攔的做法,受一連串的排斥,不但難容於羅馬教廷,也難逃日內瓦喀爾文教會的審判。最後連巴黎的自由風氣,或日耳曼的路德教會也容不下他了。最後終於落入宗教審判法庭手中,從威尼斯被押到羅馬,受了七年審判。教會要求他承認錯誤,收回以前的言論。他恁地勇敢,拒絕悔改,於是被火燒成灰燼。
像布魯諾這故事,最近有人想翻案,說他不是饒舌之徒,並非科學的殉道者。我倒認為各人性格不同,選擇不同的死法並不奇怪。伽俐略被教廷審判後改口,而布魯諾選擇死亡,正像百年前戊戌變法失敗後,梁啟超逃亡了,而譚嗣同殉難。譚氏說:「不有行者,無以繼志事,不有死者,無以勵來者。」
其實科學是一種文化,不但括現行理論,也包含過往瞭解自然的歷史。這是示範科學學說的暫時性、示範科學懷疑批判精神的最佳教材。科學教育中若缺少了科學史,便成了沒有趣味的雞肋,不適合人食用。
本書是由一位律師和一位科學家合撰,兩兄弟鑽研科學史多年,寫出十五世紀以來科學中較重要的七大發展,雖然只列舉十位科學家,但其實含幾十位最重要的學者,時間也延續百年以上。在物理方面布羅迪兄弟談了四項,時間橫跨五百年,讓我們看到科學對我們身處的自然世界,不管極大或極小,都有精細的描敘。在生物方面則談了三項,首先當然是達爾文的演化學說,接著是生物的基本單位細胞,然後是遺傳方式。這七項重要發現是影響現代世界觀的主要思潮。
從科學教育的立場,有這樣一本簡明的科學史,應該能讓趣味回歸科學課吧!如果有這種教室,絕大多數人也當樂於進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