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樹下的中國新娘

前言

紅色護照的誘惑
農夫的新娘
黑社會頭目的妻子
情歸何處
錯位的婚姻
被出賣的「中國新娘」
奔向自由
天使的憤怒
未婚妻大逃亡
女畫家的婚戀
異國戀情
櫻花樹下的悲歡離合
姍姍來遲的愛
擱淺的小舟
她有三個「丈夫」
 

前言

　　八○年代初，隨著中國經濟改革的開發，中國開始派遣在各個領域有建樹或有培養前途的學者去國外進修、考察、學習，這樣的公派留學，一般的國民很少有機會。

　　一九八五年，國家取消了「自費留學生資格審核」，鄧小平也提出了「支持留學、鼓勵回國、來去自由」的方針，國門打開了，貧困了幾十年的中國人知道了亞洲經濟發達的四條小龍：香港、日本、臺灣和新加坡。

　　上海是資訊迅速傳播的大都市，高層機關的工作人員，大學生知道了這個資訊後，於是有人毫不猶豫的辦理了出國手續。當時海外留學的條件很寬鬆，只要有海外大學，語言學校的入學通知書，所在單位同意就可以辦理出國手續，一般不到幾個月就可以出國了。

　　出國的留學生到了国外，看到了經濟發達、繁華的都市：家家有電視機，電冰箱和先進的電器用品，窮人也有麵包吃、有牛奶喝，吃肉不用票，雞蛋最便宜，他們大開眼見！

　　於是馬上開始辦理想出國的親朋好友，八八年底到八九年初出國留學生迅速達到了高潮。年輕學子躍躍欲試，想讀學位大顯身手，一展鴻圖；平民百姓也爭先恐後，想掙錢，擺脫貧困。

　　在日本的臺灣老闆看到了這個商機，馬上開辦了日本語學校。在東京就有幾十家臺灣人辦的日本語學校。當時辦學審查比較寬鬆，借一棟樓房、招聘幾位懂點中文的老師就可以開班了。為了爭取生源，學校可以做擔保人，只要付三萬日元就可以，加上半年的學費和報名費約有二十多萬日元就可以去日本留學了。

　　當時人民幣和日元的兌換的比例是四比一，四百元人民幣換一萬日元，那時中國工薪階層一個月才幾十多元工資。

　　在日本打一天工就有五千日元，等於中國人一個多月的工資，這個誘惑太大了！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想，有經濟頭腦的中國第一批個體戶基本上都去了國外。由於日本離中國最近，生活習慣也很接近，當年去日本的人數達到四萬多人，上海人最多，隨後是福建人和北京人。

　　幾十萬學費問先去的親戚朋友借，到了日本打工後再還；而福建很多人是借款，當時也有辦理留學的黃牛，很黑的黃牛要一百萬日元才能辦。所以很多福建人到了日本幾年，連借款也還不上。

　　這樣苛刻的條件精明的上海人是不會接受的，他們都是委託親朋好友辦理，不需要介紹費，所以上海人到了日本，半年就可以還清所有的借款。

　　兩年的語言學校學費不高，住的是幾萬元的簡陋房，一個月的房費，學費生活費約十萬日元就夠了；如果一天打兩份工，一個月可以有二十多萬日元，還可以攢下十萬日元，當然不能有其它的消費。

　　但是過了兩年，語言學校畢業了，如果要簽證，必須讀專科學校或者考大學，學費一年高達八十萬到一百多萬。大學雖然有獎學金，可是當年去日本留學的人，學歷都不高，拿到獎學金的留學生寥寥無幾；於是很多人就面臨一個嚴峻的問題，如何獲得日本的簽證？

　　〈姍姍來遲的愛〉中的主人公就面臨著這樣的困境：

　　語言學校兩年畢業後，和同班三位女生一起考了秘書專科學校，因為學費比較便宜，但是學校離東京很遠，往返坐車要三個多小時。幾個月後，只剩下她堅持每天去學校。其餘三位女同學，一位被日本男子追求，準備要結婚了、一位在辦養子，可以留在日本，另一位搞設計的同學去了一家小公司上班，有了工作簽證。

　　唯有她，既沒有人追求，又沒有技術，真是心急如焚！只好堅持天天去學校，保持百分之九十的出勤率，才能有明年的簽證。

　　現在每天學習電腦，經營管理、秘書、學得她頭昏腦脹；一年學費八十多萬都是打工幸苦掙來的……
　　怎麼辦？不交學費就沒有簽證，交了學費不去上學也沒有簽證，每天懷著矛盾的、焦慮的心情去學校。下了課匆匆回家換了衣服，隨便吃點東西，又趕到新宿一家中華料理店打工。

　　所以她不得不考慮在日本結婚。愛人還是不錯的，但是遭到了姐姐的阻礙，婆婆的刁難，於是一場異國婚姻大戰，從談戀愛開始已經硝煙彌漫了，幸運的是愛人站在她一邊。

　　為什麼不選擇回國呢？原因有很多，其一：九○年代初，中國的國營企業開始改革，工廠紛紛倒閉、轉產、合資，國內的工人都面臨著下崗！當時很多人辭職了出國的，在國外學了兩年語言回中國能幹什麼呢？

　　既然選擇了出國，就不能再回去了，〈紅色護照的誘惑〉裡，我們可以看到主人公的命運：

　　第二次的戀愛使她心灰意懶，但是十幾年的農場鍛鍊，使她成熟而有了堅強的意志，她一定要讓他看到她輝煌的將來！於是她發憤努力，考上了上海電視大學的外貿專科，畢業後調到上海外貿分公司當上了科長。

　　可是她的戶口仍在農場，中國的戶籍制度緊緊地將人束縛、禁錮在一個狹小的管轄範圍內。這條無形的鎖鏈，使她窒息得透不過氣來；為了能回上海，她托人找關係，千辛萬苦，掏空了所有的儲蓄，才將戶口遷回上海。

　　第二天，她竟然接到了去日本的入學通知書，一位相處了十幾年的好友，為她辦好了去日本的一切手續。
　　命運常常是這樣出其不意地捉弄人，當你被眼前的困境，折磨得精疲力竭時，突然會出現意想不到的轉機―這就是生活！

　　出國就是為了改變命運，沒有取得一定的業績，怎麼能回國呢？
　　由於當時的各種歷史原因，很少有人選擇回國。在日本已經生活了二年，日本有豐富的物產，優美的環境，只要能夠吃苦耐勞，一天打幾份工能掙到幾萬日元。

　　所以語言學校畢業後，回國的人不到百分之五，留學生開始選擇今後的去向，分流開始：少數人去了澳洲，阿根廷，波里維亞、紐西蘭等簽證不是很嚴格的國家讀語言；有人考上了研究生和大學，一般的考上了專科學校。

　　還有些人不想報考任何學校，這就成了沒有身分的「黑戶口」當時日本需要勞動力，沒有簽證也有很多工作可以幹；就是不能回國，如果遇到警視廳檢查，要被押送回國，幾年內不能再到日本。

　　所以很多未婚姑娘，選擇了一條直徑之路——和日本人結婚。

　　於是國際婚姻的幕簾拉開了，婚姻介紹所像雨後春筍般的出現了！
　　東京池袋一家婚姻介紹所，連續在《留學生新聞》上登廣告。這位老闆手中有幾百張中國年輕漂亮姑娘的照片，來登記的日本男人看到滿意的照片，老闆就帶著他們一起來上海相親。

　　嫁給日本人的中國新娘，一般不在日本舉行隆重的婚禮，價錢太貴；他們回到上海後，在上海希爾頓、花園飯店等高檔的賓館舉行隆重的婚禮。國人的親朋好友看到的是新娘穿著世界流行時裝，戴著漂亮的結婚戒指，豪華的婚禮，無不讓親朋好友羡慕。當日本男人拿出幾十萬人民幣買下豪華的公寓房，大家都露出羡慕的目光：好闊氣，好氣派！還是嫁給日本男人好。

　　所以國內的很多姑娘也想嫁到日本去，繁華的銀座、新宿的霓虹燈閃著迷人的光環，誘惑著、吸引著她們，彷彿等待她們的是享受不完的榮華富貴，穿著時髦的衣服，抹著資生堂的化妝品……

　　於是就有了〈農夫的新娘〉這樣的悲劇。

　　當年經常聽同學議論：「某某嫁給了日本人，那個日本人，婚前沒有攢一分錢，結婚都是用她的錢，現在又不讓她出去幹活。她一個人整天待在家裡，寂寞又沒錢，想離婚人財兩空，回到上海太沒面子，上次在電話裡哭著和我講了一個小時，求我幫忙。」

　　「上次我在入管局看到某某和飯店夥計結婚了，男人穿得那麼寒酸，傻乎乎的，她很難為情，沒敢叫我。」

　　「某某嫁給了老闆，很有錢。在上海給她買了一幢一千五百萬日元的別墅。可是兩人年齡相差二十多歲，看上去像父女倆。每天和比父親年齡還要大的老頭生活在一起，真不知怎麼生活。」

　　每天都能聽到這樣的消息，看到這樣的情景，我多麼想寫出來，告誡不要為了簽證而走這條路，告訴國內未婚姑娘，不要盲目的和你不瞭解的日本人結婚！

　　我為她們感到遺憾，當年她們在一不懂語言、二沒有錢、三沒有親戚贊助的情況下，為了擺脫貧困，為了成功，獨自一人到國外留學，她們是勇者！

　　留學生活千辛萬苦，誰不想追求幸福美好的生活？誰不想擺脫當「三等公民」的屈辱；只是到了人生的岔路口，她們沒有再繼續披荊斬棘、勇往直前！而是採取了以青春為籌碼，以婚姻為跳板的直徑之路——結婚。

　　雖然她們不用為每年簽證而發愁，為學校出勤率少而擔慮，接踵而來的是感情危機，前途渺茫。

　　我看到了一個個不甘心沉陷的靈魂在吶喊！我多想呼喚―但我呼喚不出來，我的心像鉛一般地沉重，感到很壓抑，我彷彿也在熬受著相同的苦痛。
　　幾十年的貧困而世道紛亂，人間充滿了甜酸苦辣！人的命運離不開大時代、大風水；國家經濟發達，人民生活富裕，誰還會遠離故鄉，告別父母，踏上艱辛而曲折的異國之路呢？
然而，誰又是命運的「主宰者」呢？

　　九○年代初結婚的中國新娘一半以上都已離婚了，開始了新的生活。如今，這已成為中國留學史上，令人深思而悲哀的真實寫照。
　　一九九三年，這部以小說形式寫成的紀實文學在深圳（中國）文稿拍賣，由深圳索華倫有限公司總經理李春燕以五萬元成交；借此機會，感謝她對文化事業的支持
　　二○○一年，我和導演錢海毅先生合寫的電視劇《遠嫁日本》其中以此書的主人公為原型。這部由日本著名演員中野良子、宇井津健友情演出；中國演員伊能靜，耿忠主演的，中日二國合拍的電視劇在日本引起很大反響，成為中日兩國友好的交流項目。

　　二十世紀，中國經濟飛速發展，很少再有姑娘想嫁到日本去；相反很多日本大學畢業，會幾國語言的姑娘嫁給了上海小夥子，因為中國男人勤奮、顧家；中國人的生活也越來越好！

　　有機會寫一本《遠嫁中國》，這將是中國走向繁榮富強的一個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