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往事

　　一個家族的史詩——讀長篇小說《天寶往事》王一木
　　
　　近來，江西省的長篇小說創作在積澱中爆發，呈現出喜人的勢頭，好作品和有實力的作家不斷湧現，比如宜春的網路小說作家群、贛南的兒童小說作家群，等等，都是文壇值得關注的文學現象。而長篇小說歷來是一個地方文學創作繁榮具有指標性的參數，最近由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發行的、江西宜春新銳作家劉建華撰寫的《天寶往事》，就是江西省近年來文學創作繁榮頗具代表性的長篇力作。
　　
　　《天寶往事》是江西省委宣傳部、省文聯二○一三年度文學精品工程的重點圖書，名列江西省優秀長篇小說徵文四部獲獎作品。該書無論在內容、敍事上，還是在結構、藝術上，都是江西新生代長篇小說作家的精品。
　　
　　《天寶往事》的主題線條清晰。現在許多長篇小說敍事越來越揮霍，字數越來越多，書越來越厚，可這麼多的文字，讀者卻越來越找不到它要表達什麼，有時候感覺真是舉目荒涼。讀後也無比傷懷，沒有結局，作者將主人公的悲傷撕裂了，扔到大街上，將讀者吸入他的故事場域裡之後，自己揚長而去，美其名曰「留白」。《天寶往事》不是這樣，它讓人眼前一亮。
　　
　　作者劉建華截取清末民初國家衰敗那個歷史斷面，以江西宜豐天寶這個村莊的生活為藍本，以六百年江右名家——劉氏家族在衰敗中圖強而自發探索復興之路為主線，展開宏大的敍事，主題非常鮮明。小說透過劉開柏的科舉之路，說明抱殘守缺是死路；透過劉家玉的宦海沉浮，揭示清王朝衰亡的歷史必然；透過李秀珠力排眾議、打破不准經商的族規，做大土紙產業，聲振朝野，表明「產業救家族」，與清末睜開眼看世界的知識份子和實業派「產業救國」的思想是契合的。雖說是「往事」，卻是那個時代的「中國夢」，是一個家族的史詩，氣場非常強大，讓人看後大呼過癮，有盪氣迴腸之感。
　　
　　《天寶往事》的構思頗為精巧。劉建華的敍事天分太好了，她不露聲色將我帶到一個又一個宏大的場景裡，讓我一點點地融化，成為她故事裡恰好路過的閒人，總想跟著那故事的主人公李秀珠、劉開柏和劉家玉這些劉氏家族的精英，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樣的結局。小說懸念叢生、跌宕起伏、雍容壯美，細節群頗具特色。劉開柏的科舉細節群、劉家玉的宦海沉浮細節群，特別是李秀珠土紙產業聲震朝野的細節群，都是那麼一環扣一環，絲絲入扣。小說透過這些鉤深致遠的生活開掘，汪洋恣肆的細節鋪陳，寫出了江右名家的大格局、大風範、大情懷，尤為重要的是，作者透過這些細節，將劉氏家族的由盛而衰和大清王朝的風雨飄搖，巧妙地糾結成家國同構，並在其中墨色淋漓地，展示出了一幅清末民初江南小鎮奇譎變幻而又斑斕多彩的市井風情長卷，使小說既有歷史的厚重感、存在感，又有哲學的智慧和深度，成為引人入勝的文學盛宴。
　　
　　《天寶往事》人物性格鮮明，躍然紙上。小說透過李秀珠、劉開柏、劉家玉等人物塑造，以其細膩豐潤的筆觸，恢弘壯闊的氣度，描繪了中國人大智大勇的民族底色，不屈不撓的民族性格，愛國主義的民族精神，矢志不渝的民族夢想。李秀珠是劉開柏騙來的媳婦，可她是女中豪傑，不是一般女性，她既有女性的溫情，又男子漢的豪情和理性，更是生意場上運籌帷幄、不露聲色的女雷公，她是《喬家大院》喬致庸式的人物，有喬致庸「匯通天下」的胸懷，個性極為別致。全書三十六萬字，人物三十餘個，人物塑造需要功力的，作者往往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了一個藝術的人物雕像群體，不經意間就寫出了一部藝術性很強的長篇巨著。
　　
　　《天寶往事》的口碑不同凡響。這部小說在業界口碑頗好，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著名作家何建明，解放軍文藝學院原副院長、著名評論家朱向前，中國作家協會創作研究部、著名評論家梁鴻鷹，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會長、著名評論家白燁等人看完這部小說後，一致給予了很高評價，並欣然寫了推薦語，向讀者連袂推薦。
　　
　　（作者系江西人民出版社大眾出版中心主任、博士）
　　
　　

作者簡介

劉建華

　　女，1966年出生，江西宜豐人，江西省作協會員，已出版長篇小說兩部，發表中短篇小說20餘部、散文上百篇。

1
 
「噹、噹、噹……」
 
大清光緒年間，春分之日，時針才指向辰時三刻，江西省宜豐縣天寶鄉墨莊劉家「登科第」屋後空蕩蕩的傭人房裡，卻有一台豪華自鳴鐘狠狠地敲了八下。
 
傭人李毛懶懶地從被窩裡爬起來，胡亂套上棉襖，開門出屋，睡眼惺忪地往對面大屋走去。
 
大屋「登科第」是劉家族長劉大慕老爺的府宅，白牆黑瓦，兩進一寢。李毛走到屋後，推開西後門，進到最裡面的祖寢。
 
祖寢神龕裡供奉著族長老爺家的祖宗牌位，這裡燈燭煌煌、香霧嫋嫋。李毛從照壁豁口向左斜插到天井，逕直往東橫廳去了。跨進巷門，看見大丫頭燕子正在裡面石砌小天井沿石上倒水，精神一振，睡意全消，立馬朝她扮起鬼臉。燕子哪裡理他，杏眼一瞪，轉身往廚房去了。
 
李毛繞過天井，來到對面廂房窗戶根下。正要抬手敲窗，忽見窗上光線打個暗閃，他曉得是燕子又回來了，霍地轉身又對她擠眉弄眼，一面反手朝身後鏤空雕花窗戶上那只木蝙蝠一下一下敲去。
 
「噗、噗、噗……」有如千年精靈吐出沉悶聲響，廂房裡「哼哼」兩聲回應，彷彿從地心傳來。這時李毛房裡的自鳴鐘指向辰時四刻，但是卻不再敲響。
 
劉大慕老爺年輕時進了學，是個老秀才，因在「大」字輩排行第六，族裡男女老少都稱呼他為「大六爺」。去年再次斷弦後，大六爺失眠的毛病又犯了。頭回斷弦沒了嫡妻，大六爺急的犯了失眠症，火急火燎四處託人說媒。沒半年，續弦娶了羅氏，疾病便不治而癒。不料老夫少妻過了十幾年可心日子，那羅氏竟又去了，只給他留下一個十二歲的小少爺。
 
大六爺再次斷弦，舊病復發卻只延醫治療，絕口不提再娶之話。平日閒來無事，隔三岔五做兩首「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之類的悼亡詩，懷念他的兩任亡妻，很說了些撫幼子成人的話。誰知詩稿流傳出去，竟有人讚歎：劉家族長老爺斷了弦矢志不娶，只廢寢忘食地以課子為事。
 
治療一段時日，大六爺病情大變，由整宿不眠變為上半夜不寐，子夜過後卻昏沉沉睡不醒。
 
不寐的上半夜，他嫌房裡自鳴鐘「嘀嗒嘀嗒」吵的心煩，喊人把鐘撤了；可是沒了鐘，他又不能按時醒來。大六爺尋思，正好家裡沒有差事派給傭人李毛，便吩咐他把鐘抱去，每天辰時四刻準時叫醒自己。